第4章公主命、ㄚ环身

上一章:第3章贵妇的麻油卵孵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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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你那么漂亮…”这是母亲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母亲不认得她了,之后母亲便陷入了长长的昏迷将近十年。

不欢而散是必然的结果。

母亲的呼吸似乎有点急促了起来,她虽然知道时候快到了,却不知道就是此时。

她穿上母亲期待的婚纱,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得到母亲的泪光闪闪以及祝福,从此远走他乡,直到近几年听说母亲失智她才终于鼓起勇气回到台湾。

虽不至于有八点档虐女的戏码,不过母亲对于她的管教简直是清教徒式的绝对贞洁:从裙子的长度、内衣款式、吃饭的姿势无一不管。

“你真的以为这是你要的吗?”母亲强大的气场让已经定装一整天的婚纱店员默默退下。“为什么我给你生了个公主命,你却偏要活的像个丫鬟身呢?”

美国的税法对二弟比较有利。

她坐在病房中,兄弟们像关山欣赏落日的游客,短暂停留潮水一般的退去。母亲的时日不多,她知道二弟的盘算:将母亲灵魂早已经不在的躯壳插满管子勉强维生,只为了近日发动突袭将母亲移往关岛在那里让她断气。

她就是逃不出母亲的掌控,这场婚礼成了母亲的婚礼,彷彿如此再来一次弥补前半生失败的婚姻。

“不过我胃不好这东西我没法消化”母亲还是拒绝了花莲薯。

那是母亲除了胖跟丑之外,最常说她的字眼:意思是好好让你当个千金,却把千金命活成了丫鬟身。

后来她才知道,若不是母亲背后的奥援,哪有什么热爱艺术的人会看上她的经营能力。虽然当下怒不可遏,但是秉持着母亲教导“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的家训,当画廊回本,她签了支票找机会当面还给母亲。

她彷彿是局外人,对这些争产的戏码毫无兴趣。家中唯一的女孩儿是母亲从小的眼中钉:父亲在她出生没多久便开始外遇,母亲因此认为她是厄运的象徵。

坐在病床前,兄弟们的算计像气密窗外的车流,跟她毫无瓜葛。

母亲主导了每个细节,从乐队、菜色到桌花,无一不管,甚至是她的婚纱。

她想要一件二合一,可以把外围裙摆拆下立马变成修身A字裙的个性婚纱,母亲摇头,她坚持。

母亲顾不得那场合尖叫了起来,并且哭闹。

“那你和爸两家有钱人,像种马一样配种联姻就富贵安康了?”

“是吗?你那么漂亮…”

她应该出去叫唤护士,还是让母亲平顺的离开?

当她稍有所成,独力在东京开了艺廊,开幕式前几晚母亲悄悄的不请自来,眼见她忙乱消瘦的样子,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公主命、ㄚ环身”。

青春期之前她以为那是母爱的表示,然而渐渐的她发现那是母亲对于失败婚姻的怨怼,在她之后,母亲甚至加码生了弟弟,然而却还是无法挽回父亲的心。

母亲轻轻的呻吟,眼球在眼皮下震颤着,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在母亲窟竉似的眼里又看到光,母亲的嘴里好似在笑,她无法分辨。

母亲一巴掌呼来,坏了过年气氛。

两人隔天仍然得接待亲友,母亲还是笑盈盈的唤她把那盒男友的花莲薯拿出来给宾客当点心,“大家嚐嚐,包装俗气了点,味道还行”她以为那是母亲最大的认错与让步了。

那可能是唯一一次被母亲称讚漂亮,在母亲忘了自己是她女儿之后。

母亲以为断了金援女儿便会乖乖回到家里,然而她却是唯一继承生意基因的人,她懂得槓桿,熟悉手腕,完全就跟母亲一样。

该起身叫唤护士还是让她好好离开,她心中有了决定。

母亲一怒之下休了丈夫,成了家族集团中的武则天自行接管所有生意,也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有机会逃出这个家庭:她组乐团、念艺术,左脚穿紫色丝袜,右脚套着萤光绿毛袜。

“你太胖了”、“这髮型能见人吗?”是小时候母亲对她的早安问候词。

读大学时某次过年她带了男友回家拜见母亲,那阿美男孩端了一盒花莲薯到豪宅来,显得寒酸又傻气,母亲优雅的接待了她的男友,不动声色。待男友离去,母亲却断然的告诉她:这样的差距注定不会幸福。

那是笑容吗?她几乎不记得母亲有对她露出什么真正开心的笑容,只有在母亲昏迷前最后一次见面,她跟母亲报了名字,说自己是她的女儿,母亲的眼睛里面有光,对她说:“是吗?你那么漂亮…”

那是在台北某家新开的五星级饭店,母亲正在与其他的贵妇们喝下午茶;她顺便把自己未婚怀孕的消息告诉母亲,并不打算结婚。

她还是从了母亲的意思办了婚礼,并且对外捏造男方父母的职业成了音乐家与教授,这样才门当户对。

至少她被母亲称讚过,在母亲忘了自己是她女儿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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