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定是骗人的,”布朗应和道,“疯了,请问你,戴敦先生,你认为那些触鬚是从哪里来的?”
“我告退一下,好吧,布朗先生?”
“放开我!”
“妳害怕吗,亲爱的?”卡莫迪太太转向她说,“不,妳现在不怕。但是等到恶魔之子放到地表上的怪物来抓妳时──”
“别碰,”我说,“说不定牠还活着。”
“你们所说的叫人难以置信。”布朗说。
“当然,”吉姆忙不迭地说,“当然,要是我们不说,也许有人会出去……就像那个女人……那个要回家去看孩子……”他用手背在嘴上一抹,又灌了一口啤酒。“老天,真可怕。”
“怎么会。”吉姆问道,“你们不是把门关了吗?”
“你们有听却没听进去!你们听进去了却不相信!你们谁想到外面去,亲眼去瞧瞧?”她的目光扫过人群,落在我身上。“大卫·戴敦先生,你有什么打算?你认为你能怎么办?”
“放……我……走!”诺登怒吼道。我们已经快到仓库门口了。
吉姆开口想要抗议。
“你给我闭嘴。”我吼了一句,朝他跨近一步。
“不,他没有疯。我倒希望他是疯了,可是他没有。”这是奥利,我真想拥抱他。他绕过我们身后的走道,面对布朗站住。
我们推开双扇门,走进黑暗中。
“我们不允许顾客到──”
“我猜牠们是从啤酒罐跑出来的。这是我的猜测。”这句评论引起一阵笑声,而平息笑声的则是卡莫迪太太嘶哑有力的叫声。
那是种低沉的飒飒声,由卸货门方向传来,似乎在抚摩什么。我轻轻用一脚在地上来回扫,终于碰到一支手电筒,于是弯身捡起手电筒将它打开。布朗的脸色很难看;他还只是听到而已,还没看到那些触鬚。但是我看过,我可以想像牠们匍匐在那扇铁门上,扭曲爬动,就像有生命的藤蔓似的。
我抓住他的衬衫,用力摇他。“你什么都不懂吗?他们会开始离开这里,走到外面的怪物那里去!基督在上,你都听不懂吗?”
“鬼话连篇。”一个戴着钓鱼帽和眼镜的男人厌恶地说。
“死亡!”她一喊,发笑的人立刻噤声。
她咧嘴一笑,好像黄裤装上装了个骷髅头。
“这是骗人的!”诺登率先发言,声音因为急于强调而近乎尖锐。这竟是我最先说明,希望能求助的人。真教人吐血。
人们开始聚拢过来。原来驻足观看我和诺登争吵的一小群人增加了一倍,又一倍。
吉姆姓高汀,麦隆有个法文姓“拉福勒”(LaFleur),就是花朵的意思,听起来很滑稽。麦隆的嘴唇、下颚和面颊上都有渐乾的血渍,还真像一朵花,那只被打黑的眼睛也肿了起来。
“对,就是他。”
“他又开始胡说八道,所以布朗先生把他带到办公室去了。有些女人被他吓坏了。他似乎很高兴躲开,好像跟玻璃有关吧。布朗先生告诉他说,经理办公室里只有一扇小窗,而且外面还加了铁丝网时,他似乎很乐于待在里面。我想他大概还在那里。”
“布伦。”我叫道。
“他说的是真的。”
我的胃忽然有坐电梯猛降二十层的感觉。玻璃这件事我自然知道,但到目前为止都还不曾正视这个问题。我望向沉睡的比利,想到那些拥上诺姆全身的触鬚。我想像那些触鬚正要爬过比利小小的身体。
“得了,巴德,”我放开诺登说,“眼前情况特殊。”
“除非你和我到那里去,你自己亲眼瞧瞧。”
“规定就是规定。”布朗自以为是地说:“我要向公司报告,这是我职责所在。”
于是我把发生在仓库里的事源源本本说了出来,与我说给诺登听的大致相似。起初还有人讪笑,但等我说完时,店里的气氛已变得肃穆凝重。
“我……不知道。”他喘息道。
“你的脸色──看你好像想到一个好主意或是坏主意的样子。”
那声音委实刺耳,甚至邪恶。
她迈步走向围聚的群众中间,橙黄色裤装闪闪发光,手上的大提袋贴紧她的胖腿。她傲然环顾四周,眼光锐利闪烁有如喜鹊。两个年约十六、穿着印有“树林营地”白T恤,长得很好看的女孩急忙闪身避开她。
“你现在怎么说?还是难以置信?”
“嘿,你骂谁是乡巴佬?”麦隆说。
“你们不能叫她住嘴吗?”一个少女忍不住喊出声,泪水紧跟着涌出眼眶。“我被她吓死了!”
“奥利和我都不会说你和麦隆叫诺姆出去的事,只要你们支持他和我所要说的……关于诺姆被什么东西抓住的事。”
“你看见啤酒柜后面那道双扇门吗?”
巴德·布朗紧紧将双手抱在胸前。“各位,”他说,“看起来我们面临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醒来后,还有没有再说什么?”
“好吧,”布朗说,“戴敦先生,我们了却这桩蠢事吧。”
“是的,”他说,“我们出去吧。”
“你少理这档子事。”我对吉姆说罢,又转向诺登。我逼近他,越来越近。冷藏柜虽然没电,但仍然冰冰的。“少装疯卖傻。你明知我说的都是真的。”
现在我需要他们做我认为最正确的事。我想这不成问题,因为他们两个已经被吓坏了。想必有好一阵子,他们还会余悸犹存,自责自疚──尤其是麦隆那朵小花。他们派诺姆出去清排气孔时,那种不可一世的神气,此刻已蕩然无存了。
他皱着眉望去。“那几个喝啤酒的人,其中一个不就是另一位经理吗?姓魏克的?要是布朗看见了,我敢说那家伙不久就得另谋高就了。”
“还有我。”奥利接口。他已成功地让卡莫迪太太住嘴,至少是眼前这一刻。但她就站在一旁,抓着她的大提袋,邪门地咧嘴而笑。没人愿意和她站得太近。他们窃窃低语,对我们的说法半信半疑。有几个人回过头去,不安而深思地看着店面的大玻璃窗,我很高兴他们开始关心了。
这时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布伦,那个走进店里来,说雾里有怪物抓走老强恩的人,他怎么样了?”
“玻璃窗。”麦隆喃喃说道,“耶稣基督。”
我一五一十对他说了,只隐瞒了关于诺姆是否该出去的那番争吵。我告诉他有什么东西爬进来……以及最后的尖叫声。布伦·诺登拒绝相信。他想都不肯想一下。我把他带去吉姆、麦隆和奥利那里。他们三人都证实了我所说的,虽然吉姆和麦隆已经差不多半醉了。
诺登和我朝卖场另一头的啤酒冷藏柜走去,经过家庭用品和服饰配件。我回头看了一眼,注意到大玻璃木框已有不少变形及破裂处,不禁感到忧心忡忡。我还想起来,有面窗子甚至已经不完整:在那怪异的“地震”声传来时,一小片楔形玻璃从窗子左上角龟裂脱落。也许我们可以用布或什么的把那个破洞塞住──也许可以用刚才我在酒架旁看到的,一件三块五毛九的女用运动衫──
“当然。”布朗双手交叠在胸前,面色阴沉地望着凸面镜。“这非阻止不可,我跟你们保证。”
“有人站在冰柜前喝啤酒。”布朗不高兴地说。他说话的口吻,听起来就像在指控长老教会播放X级电影。“我从监视镜里看得见。这非阻止不可。”
“很好。”
“可是,大卫──”
他们三人开始狂饮第二罐啤酒,我走开去找诺登。他正站在二号出口处,和巴德·布朗说话。诺登长相不差,灰髮很有型,和一板正经,标準新英格兰神情的布朗,两人凑对站在一起,看来很像《纽约客》里的漫画。
“布伦,我发誓这不是什么玩笑。”
“看够了?”
“好了,好了。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奥利开口道:“有件事情,你们最好都知道──”
“我说不要,我不要到那里去。这玩笑已开得过火了。”
※※※
“你给我好好听清楚,布伦。这里多少人的生命有危险,我的孩子只是其中一个。所以你好好听着,否则我发誓要揍得你屁滚尿流。”
卡莫迪太太的黑眼闪闪有神。奥利还在喝啤酒,脸上仍滴着汗,虽然店里冷得出奇。那两个穿着印有“树林营地”T恤的女孩紧紧靠在一起,犹如面对暴风雨来袭的小马。
“我跟你说了,不要!这只是开玩笑,我可没你想的那么笨──”
“那两扇门通往仓库,也就是这整栋建筑的西侧。刚才比利睡着了,所以我到里面去,看看能不能找件毯子什么的让他盖……”
“揍他!”吉姆喊道,“去他妈的心脏病。我根本不相信像他这种无聊的纽约骗子还有什么心。”
我的怒气又冒了上来,这回我好不容易才压住它。我不认为自己是个脾气暴躁的人,不过眼前的情况终究非比寻常。我得顾虑比利,以及黛芬会怎么样──或者已经怎么样了。这些思虑不住啃蚀着我的心。
“当然是。”他回嘴道,目光溜过吉姆、麦隆,在奥利脸上停了一下。奥利面无表情地迎视他。最后目光又回到我身上。“这是你们本地人说的『如假包换的玩笑』。对吧,大卫?”
“好,”我说,“我们回到仓库里去。地板上有一截断掉的触鬚,那是被铁捲门切断的。而且你可以听见牠们的声音,牠们就在门边爬来爬去,听起来很像风吹藤蔓的声音。”
我揪住他的肩膀和领子。他的一只衣袖缝线裂了,发出“唰”的一声轻响。我拉着他往双扇门走去。诺登可怜兮兮地尖叫出声。这会儿已经有十几、二十个人围拢过来,但他们都保持距离,没有迹象显示有任何人想插手。
“你要我到那里面去,看个价值九毛八的橡皮玩具,让这两个乡巴佬站在这儿笑掉裤子吗?”
“这是末日,我告诉你们。一切的末日,世界的终点。圣意的手指,不在火中,却在迷雾中揭示。大地已裂开,吐出它的憎恨──”
他想要推开我。我揪住他的臂膀,将他推向啤酒柜。一个女人惊愕地叫了出来,两盒六罐装啤酒掉在地上。
布朗插嘴道:“你现在就把啤酒给我放下。”
穿紫红色运动衫的那个女孩从我们身边走过,对麦隆投以提防的一眼。我本想告诉她,麦隆只对想逞强的年轻小伙子有危险,但想想还是省省力气算了。毕竟奥利说的没错──他们只是做了他们自以为最正确的事,虽然那是基于盲目和恐惧,而不是为大家好。
“那你不妨开始把我们的名字登记下来。”我说,“只要你别开口就行。”
“大卫,”奥利说,“万一──”他顿了一下,又强迫自己往下说,“万一那些触鬚伸进来呢?”
“布伦……听着──”
眼睛。许多只眼睛。
“不要。”他沉着地说。
“我正想跟你谈谈。”
有二、三十个人不安地散在结帐出口处和店面的玻璃窗之间。不少人站在玻璃窗旁,向外眺望浓雾。让我想起一群聚在工地的人群。
“有些是,大部分是。你过来。”
“你尖叫什么劲?”我凑近诺登耳旁说:“这只是个玩笑,对吧?所以你跑来借车时我才会载你一起进城,我才会放心让你带比利过停车场,因为我製造了这团雾,我从好莱坞租来製雾机,花了一万五千块钱,又另外花了八千块钱把机器运来,这一切都只为了寻你一次开心。你少臭美了,睁开眼睛瞧瞧吧!”
布朗的目光落向奥利手中的啤酒罐。“你在喝酒!”他的声音透着惊讶,但不无欢欣。“你会丢了工作的。”
这会儿,诺登已溜到一旁,忙着拉整衬衫,梳理头髮。他的眼睛不安地在布朗和我身上来回扫射。
我们用手电筒照着路走回双扇门,推门而出。每张脸都转向我们,叽叽喳喳的谈话声也立刻停止。诺登的脸如乳酪般雪白。
“不,先生,”麦隆开口道,“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像梦话,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我亲眼看到的。”
“嘿!”奥利突然拉高嗓门,发出一声低沉如响雷的叫喊;我从来没想过这个温和又不太有自信的大个子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嘿!店里的每个人!你们靠过来听好!这件事关係到你们每一个人!”他看看我,对布朗置之不理。“我这样说还好吧?”
“布伦?”
我的思绪猝然中断,而且我得用手背捂住嘴,彷彿制止自己打嗝。其实我要制止的是差点溜出口的笑声;用一大团布塞住破洞,来阻止那些把诺姆捲走的触鬚,这想法简直荒谬之至。我亲眼看到一条小小的触鬚勒紧一袋狗食,袋子就迸破了。
“你动手呀!”诺登依然发狂似地狞笑着。他的两眼布满血丝,眼珠凸了出来。“让大家看看你有多强壮、多勇敢,打个年纪大得可以当你父亲,又有心脏病的人。”
“我很高兴那棵树倒在你家船屋上,坦白说,非常高兴。”诺登对我狞笑。“一头栽个正着,对吧?妙极了。现在别挡我的路。”
他急忙站起身。我抓起扫把,用帚柄碰碰那段触鬚。三、四下之后,牠终于软软鬆开,露出两个完整的吸盘,和半个破裂的吸盘。然后这触鬚又倏地蜷缩起来,一动不动地躺着。布朗厌恶地噁了一声。
“大卫·戴敦先生有话告诉大家,”奥利接口道,“我想你们最好都仔细听,尤其是那些想要回家的人。”
他心不在焉地又看向我。“你说什么,大卫?抱歉。”
“我不知道,但当前这不是个重要的问题。牠们在这里,这才是──”
“什么?”
“布伦,你到底听不听我说?”
他很不情愿地跟上来。我藉着手电筒找到那截皱缩蜷曲的断鬚,仍躺在那柄扫帚旁。布朗弯身细看。
“流鼻血那个?”
我打了个冷战,却不禁想着我可以把这些眼睛画下来。没有脸,只有在暮色中张望的眼睛。我可以画下它们,只是没人会相信它们是真的。
“我会记下很多姓名的,”他回嘴道,“你的名字会列在第一个,你……你这个波希米亚人!”
“当然。那两扇门怎么样?”
“没错。”奥利说,“但是超市正面是整片的玻璃。”
“放开我!”
“你记得我们听到的那声砰响吗?”
“如果是别的地方或别的时间,我就算了。我才不在乎你现在有多怕,也不是为了要报仇。我也很怕。但我需要你,他妈的!你听清楚了吗?我需要你!”
“那我要把你拖进里面去。”
巴德也有同感。就算他再怎么有北佬的死硬派头,他的手还是立刻抓紧我的胳膊。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呼吸转为急促。
他不再是排演法庭秀了。他的声音几近尖叫,而且几乎完全失去自制力。奥利转身走开,手里抓着一罐啤酒,麦隆和吉姆则惊讶地瞪着诺登。
“我也看到了。”吉姆说。
说话的是巴德·布朗。他推开旁观人群挤了过来。
“什么?”我以为我听错了。“你说什么?”
然而诺登仍旧拒绝相信,甚至企图逃避。“不,”他说,“不,不,不。原谅我,但这实在太荒谬了。你们要不是寻我开心──”他释然一笑,以表示他绝对开得起玩笑──“就是得了某种集体妄想症。”
“够了,卡莫迪太太。”奥利说着,抓住她的胳膊。“请妳别说了。”
“大卫!你跑哪里去了?”
他很害怕。我不住提醒自己。别对他发火。今天早上你已经生过一次气,那就够了。他现在的态度就跟那愚蠢的屋界之争一样;他先是自视甚高,然后出言相讥,最后,当他发现大势已去时,便恶言相向。别对他生气,因为你会需要他。他也许没法起动自己的链锯,但他长得一副西方世界的父亲形象,因此只要他告诉人们不要惊慌,他们就不会惊慌。所以别对他发火。
吉姆和他的好友麦隆就站在门外,两人手里各握了一罐百威啤酒。我细看比利,看看他还在睡,便用那件搬家工人的棉毯轻轻盖住他。他动了一下,发出几声呓语,随即又静了下来。我看看錶,才中午十二点十五分。这似乎完全不可能;我觉得从我走进仓库里去找毯子,到现在至少已经过了五个钟头。然而自始至终只过了大约三十五分钟而已。
“不,你才听着!”他拉高声音,像在法院里辩护一样。有几个在附近闲逛的人立刻转头观看。诺登伸手指着我说:“这是个玩笑。那里有香蕉皮,要让我滑一跤。你们谁都不喜欢外地人,对吧?你们都很团结。我为了理应是我的东西和你打官司的时候就已经领教过了。那场官司你打赢了,没错。当然了,你父亲是名画家,而且这是你的故乡。我只是付我的税,并且在这里花钱而已!”
很快的,他会连抱歉也说不出口了。“你看见那两扇门吗?”
“你放开我!这是末日,我告诉你!这是死亡!死亡!”
“叫他放我走,”诺登嘶声说,“他疯了。”
布朗防卫地后退一步。“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想干什么。”他说:“可是我告诉你们,我一定要向联邦食品公司报告!每一个人!而且你们要搞清楚──你们也许会吃上官司!”他紧张地撇着嘴,露出一口黄牙,我不禁有点同情他。他只是想应付局面罢了。诺登拒绝相信事实,无非也只是他的应对之法。麦隆和吉姆的办法则是故作大丈夫的样子──只要能把发电机修好,雾就会散了。而布朗的方法则是保护公司。
诺登喊道:“救我!”他眼镜后方两眼微凸,时髦的灰髮乱了,从两耳后方突出两小撮。人们磨蹭着脚,静静观看。
“才怪。”
我回到奥利、吉姆和麦隆身边。奥利已经拿了一罐啤酒,并递给我一罐。我接过来,一口吞下半罐,就像早上锯树干时一样。这一大口酒使我振作了点。
布朗舔舔嘴唇,望着散了一地的货品和纸箱。“这是牠们弄的?”
“我们不必站在这里反覆争论,”我说,“你们不妨跟我一起到仓库去看看,去听听。”
“大卫?你没事吧?”
“骗人,”诺登说,“你们全都在骗人。”
我开口说:“我们必须跟这些人说清楚。”
卡莫迪太太坐在一个结帐台面的输送带上,用戒菸滤嘴抽百乐门淡菸,斜眼瞟我,认定我不是她说话的对象,又别过头,神情像在梦游似的。
“巴德,”奥利说,“跟他一起去,结束这场争论。”
“他昏倒了,后来布朗先生从急救箱里拿出嗅盐来让他嗅,他才醒过来。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