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到我不爱决定餐厅、连我喜欢吃泰国菜都知道，还有什么不知道？真懂读心术喔。”她把脸埋入双掌之间，闷声说道。
冷昊在切断手机的几分钟后，仍然维持着看向餐厅窗外的姿势——
“为了这个，我可以跟你去天涯海角。”她心满意足地咕哝一声。
“我要跟组长说——我不干了！”美术大庄一拍桌子，对着文案朱红说道：“业务部当我们是机器人，不用吃不用睡吗？”
她挤出一抹笑，感谢他放她一马。她是想恋爱，但不是搭乘这种从小学直冲研究所的快达车啊。
“出来。”冷昊不耐烦地踢了下桌子。
“干么特地跑来接我，我自己搭小黄过去就好了。”钱莫愁坐进关德雷的低底盘跑车副座，再度瞬间成为斜躺姿态。
“这里有餐厅吗？”她问。
再回到办公室时，她扶着腰，觉得全身痠痛到极点，整张脸皱得像颗包子。
她背靠着墙壁滑到地板，伸长双腿，坐成了Ｌ形。
——对。
那时，关博文狂恋她。每天每时每刻，只要她出门，无事人关博文就会在门口等她，像是要尾随她到天涯海角一样。
他倾身拿过她手里饮料往饮料架上一搁，吻了她的唇。
“为什么那样对自己？”他嗄声问道，眼里闪过一阵心疼。
“怎么不下来买东西吃？妳家转角就一间7-11，对面还有一家全家，饿不坏妳的。”他握着她小巧的下巴问道，大拇指在她细薄到能看得见血管的皮肤上移动着。
“嘿，我开玩笑的。”她吞了口口水，胃紧张得痉挛了一下。
接着，她开始埋头苦写，一连几个小时都没离开过座位，浑然不知道办公室所有人都已经离开。
“可是，『志方』的案子怎么办？”
“有钱也不能出卖妳自己。我明天领五万给妳。不好意思，我只有五万了。”钱莫忧激动地说道。
“我也不干了！三天两头找我们麻烦，就是想看到这种结局吧。”朱红把桌上一本拿来找灵感的〈人间词话〉往地上摔。
现在，她有点明白关博文的心了。
“天啊！因为我想关德雷打电话过来。”钱莫愁抱着头啪地一声倒在桌上。
“我喜欢妳这样笑，不像书里的主角，其实都很悲伤，出于无奈地要过他们现在的生活，于是只能苦中作乐。”他说。
冷昊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躲在桌子底下的小鬼，不知道她脑子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正常人被吓到的反应怎么会是躲到桌子底下，还是这是因为她一看到他就“不正常”？
“不。”关德雷长指抬起她的下颚，如火黑眸笔直射入她的眼里，用铁石般的语气说道：“我想带妳跟我一块儿回美国。”
她抓起手机跟莫愁诉苦，却看到妹妹一分钟前传来的APP——
“好有型喔。”
不懂她费尽心思设计出来的有型可爱小恶魔，怎么会被客户嫌弃嘴角笑意太邪恶、硬要她把嘴角往上拉到很可爱到没有个性的角度。
钱莫忧脑中闪过大庄高胖身子在她面前唯唯诺诺的模样，忍不住偷偷咧嘴偷笑。不过，笑意只维持了一秒钟，她便认命地拿起电话拨给梅梅，简单地说明了情况——
钱莫愁皱眉吃完了所有东西后，发现他已经刷卡通过一区以高贵闻名的住宅区里。
钱莫忧认出了冷昊的声音，虽然那并不代表她的害怕有减少。
她鬆了口气，飞快地留言道——
我后天要去美国玩几天。
“你对我到底有什么企图？”不问个清楚，她不安心。
她放在身后的拳头鬆了又紧、紧了又鬆，强忍着情绪。
她早该知道不是美术本科毕业，凭着兴趣而能进入“Ｄ＆Ｌ”这种大公司的她，在当初就已经用光她的好运了。
※※※
他从没想过，她竟能这么快影响到他。难道因为他已经看了她好几年了吗？
钱莫愁从大背包里挖出通常在家时不开机、却为了他而终日待机的手机。
卡罗大掌扣住她最多二十吋的纤腰，在她还来不及说话前，便纠缠住她的唇舌。那一吻激起彼此的慾望，二人唇角的獠牙全因慾望而显露。
“我来台湾是为了办点私事，顺便视察公事，预定明天搭机回去。”他说。
“帮妳準备了。”关德雷从后方拿过一颗抱枕放到她怀里。
他眼里笑意更浓，挑眉倾身向前，让两人的呼吸交缠为一体。
“可是……”
可她除了梅梅这个案子之外，还有两份图明天要交啊！给她二十四小时也不够用，她哪有时间再去吃饭？
妈啊，它究竟是多久之前没讯号的，难怪姊姊这两天都打家里电话给她。
钱莫愁用力摇着手机，好似这样它就会快点有讯号一样。
电话没人接。
“饿瘪了，起床到现在只喝了一杯水。”她说。
她望着他认真的眼，失望压垮了她的肩膀，垮到她甚至没法子装出无所谓的一耸肩。
“为什么都没打电话给我？”青蓉儿火红的眼瞪着他。
他朝年轻女子伸出手，接过笔，在对方的手帐封面上签下名。
所以，她这个小助理便成了受气包，负责扛起一切怒气。
这两样食物，即便胃痛、胃酸过多，她也一定要吃到。
“躲在这里，是想勾引谁！”
冷昊头也不回地往回走，因为餐厅里的注意力已经开始集中在他身上。
她蓦地别过头，看着窗外——
那又如何？她的心脏怦怦跳这回事，总不会是假的。
笑得那么可爱，怎么不乾脆改名为天使算了啊！
钱莫忧无视于站在她身旁一同痛骂业务部，骂到踢桌子的美术大庄和文案朱红两人，她死盯着电脑图稿，脖子因为太僵硬而发痛、眼睛也因为长时间盯着电脑而发红肿胀，但她还是没法子移开视线。
过与不及的女人味都无法成就她这一刻的风情啊。
关德雷坐回驾驶座，把热鸳鸯推回她手里，踩下了油门。
钱莫愁紧握了下拳头，耸了下肩，只说：“现在饿到没力气说。”
“关德雷邀妳去的？”她快昏倒了。
“妳说妳要去哪里？”
青蓉儿昨晚竟敢说他难伺候？
可她真的喜欢这份工作，她好爱把脑中想法化为具体那瞬间的成就感。虽然现在多半时间只能听令行事，但她相信只要她肯撑下去，总会有轮到她大展长才，对着大庄吆来喝去的一天。
“妳那是什么表情？被衰鬼附身吗？”一声冷凉男声传来。
想尽办法引他注意的男男女女太多了，她这招倒别出心裁，算是让他留下深刻印象了。
钱莫愁笑了，突然觉得世界变光明，觉得她的快乐计划之一“勇敢去爱”，一定可以顺利执行的。
※※※
钱莫愁啪地打向额头，急忙重新开机——以前这样就会恢复正常的。
她瞪着手机，这才发现它又秀逗了，现在根本是处于没讯号的状况。
大庄眉头一皱，嗓门一扬地说——
三天没消息好像真的有点久，姊姊谈恋爱时，好像也没有那种三天不联络的情况啊。
关德雷忍着笑意，故作沈吟后说道：“我还以为那是优点。”
他走过暗巷，忽而传入鼻尖的一缕冷香，让他勾唇一笑。
他的助理方大为看着冷昊的唇角，不知何故竟有种他正在偷笑的错觉。但，冷先生刚才通电话的声音冷静得一如平时，所以应该只是错觉吧。
“呵呵。”她傻笑地喝了一口热奶茶，觉得强烈的咖啡因已经在作祟，让她的交感神经都兴奋了起来。
偏偏她只是个美术助理，是整个组里最小尾的一只——
他的唇顺着她的颈子滑下，她咬住唇，一口气梗在喉咙，有些喘不过气。
她瞪着重新开机的手机，发现除了五通简讯之外，一通电话都没有。
钱莫忧连忙又传了简讯。
她抓起手机寻找冷芳如的电话，这才发现她只留了自己的电话给对方，却没有冷芳如的电话。倒是当时因为要麻烦冷昊来试音，反而特别将他打来的电话列入通讯录。
“没事。”
钱莫忧放下手机，心头窜过一阵不好的预感，眼皮也惊跳了下。
他停了，却将双唇移向她的耳畔，用一种似囓似咬的力道啣住，命令地说：“习惯我。”
“没有『可是』，只有『客户』。快点修图，快点去跟许梅梅说，叫她自己『自作自受』。还有，妳如果敢再帮她，妳明天也不用来了！”大庄啪地扔下一串话，抓起他的香菸走出办公室。
“我不会读心术，你把话说清楚。”她抽回手，背到身后。
他看入她的眼里，抚着她颤抖的唇说：“何必记？我保证妳不会忘记的。不过，先放过妳这一回。”
“请问你是冷昊先生吗？可以请你签名吗？”一个年轻女子拿着笔记本，一脸兴奋地问道。
“天啊！钱莫愁，妳在做什么！”钱莫愁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又垮下了脸。
只有那个留着清汤挂麵头的小不点钱莫忧没当他一回事，一下在他面前气得东倒西歪、一下子又被他吓得半死。
万一待会儿写到亲热戏时，还忘情地把男女主角的名字换成关德雷和钱莫愁，被编辑看到后，她还要做人吗？
“太多本了，没法子全看完。”他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抽过一张面纸轻拭着她的唇角。“不过，只看几本就知道这张小脸下藏着另一个喜欢咬人的小怪物。”
冷昊很快看了一下，又递回平板电脑。“我要提前一天回台湾，改搭明晚的飞机。”
天，她的唇角一直往上扬是怎么一回事。如果她现在走出门，所有人一定会以为她是爱笑的莫忧。
“是名人吗？感觉很眼熟？”
“我手边还有一个案子，而且今天晚上有饭局。”钱莫忧说。
“我帮妳。但妳要跟客户说，这都是妳自己做的，与我无关。”
“你一定有神通，怎么会连我爱吃这个都知道！”钱莫愁惊呼出声，饿到颤抖的手打开纸袋，拿出仍温热的猪仔包，用尽全力咬它一大口。
“饿了吗？”他问。
“很抱歉，冷先生有急事要赶回饭店。”方大为带着有礼的笑容，挡在女子面前。
——美国。
钱莫忧大叫一声，立刻连滚带爬地窜了出来。
冷昊低笑了一声，走出大门。
钱莫愁倒在地上，突然感到四肢无力。对喔，她今天起床后到现在已经六小时，滴米还未进啊。
街灯让车窗成了一面镜子，她望着窗外，却看进他凝视的眸。
他假意往前走了一步，身子却倏地飞进窄巷之间，抓住了那缕折磨他的冷香。
“莫忧，我跟妳说过我妈得了乳癌第二期吗？”
她咬了下唇，正巧看到大庄目光往她扫来。她连忙把预感抛在脑后，低头看向萤幕，手抓绘图笔，一副热衷工作的模样。
“干么一直看着我？想喝一口吗？”她装开朗，回头对他亮一亮手里的奶茶。
他不过是担心那个怪女人把他妹妹也变得怪里怪气，所以才要赶回去瞧瞧的。
钱莫忧倒抽一口气，瞄了一眼仍在同仇敌忾骂人的美术和文案，她抓起手机啪啪啪地输入——
“你依照原订时间回台湾，后天再来上班即可。”
哼，分明是她不懂投他所好。
她揪着抱枕挡在两人之间，努力让呼吸显得平稳。
“没有。什么时候的事！我可以帮什么忙！”梅梅的妈妈罹患老年失智一事，还不够悲惨吗？
钱莫愁从电脑前跳起身，决定打电话给关德雷。
“梅梅……”电话那头的无声息让钱莫忧追问道。
不就是要坏坏的笑才有魅力吗？黑色包装，不就是要主打叛逆年轻族群吗？
她低喘出声，伸手想推他，不意圆睁的眼对上他像是了然一切的黑眸。她慌张地闭了眼，却让他的吻更加得寸进尺。
“都是那个许梅梅狐假虎威，为了在客户面前抢功，要我们明天交案子。”朱红气愤地说。
“是。”方大为精神立刻抖擞了起来。“冷先生提前回国，有什么行程需要安排？”
关德雷从后座拿出一个纸袋，递到她手边。
她像木乃伊般地徐行回到自己座位，却再也逼不了自己坐回座位里。
事情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妳没问。”
“你没说要在你家吃饭。”
——好，我大约十一点才到。妳先去忙。886。
“我……我应该先把这一幕写下来的……工作……写小说参考用……你知道的……”她揪住他的衬衫，声音微颤地说。
每回和姊姊去香港找爸爸，她每天必吃的食物就是翠华餐厅的奶油猪仔包和港式奶茶。明知对她而言，奶茶太涩太甜，涂着奶油和炼乳的猪仔包亦不宜过量，但人生有时就是要尽兴。
“男女主角都要开肠剖腹、挖心，妳吃的东西还能不刺激吗？”
他侧过身子，替她繫好安全带，状似无事人地打量着她今天的穿着。“我喜欢妳穿『男爵』衬衫的样子。”
车子进入地下停车场，车上的感应器亮了一下，栅栏扬起，黑色跑车猎豹一样地滑下车道，一个俐落的迴转后，停好了车。
说了要交往、吻也吻了，然后就关机不接电话。
钱莫忧挂断电话，正打算去喝两杯咖啡好熬夜时，她才又想到她今晚原本是要去赴冷芳如的约。
“宝贝，我们只要用意念就能沟通，为什么还要用电话那种老式工具……”
不需太多经历，她也知道彼此的唇舌纠缠有多热烈、有多让她喘不过气、有多让她动情地只想他再给得更多。只是，为什么就连他吻她一事，也让她心痛。
他们几天没联络了？三天！
卡罗的唇随之往下，牙尖刺入青蓉儿的胸前。
“所以，你是来道别的。”她嗄声说道。
车子一路前行，她默默地啃着她的猪仔包。
“没关係，我自己做好了。”
“我住在美国。”他定定凝望着她。
此话一出，她瞪大眼，小脸胀得通红。
“妳的护照带了吗？”他问。
“我身上也有松木的味道。”他说。
因为职级低，谁都可以指使她去泡咖啡！组里的人一碰到状况，怒气不能往上冲，只好往下扔。
她慌乱地想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是抱枕的大小比较适合抱着睡着，或者是压在身下……”她惨叫一声，把脸埋入双掌之间。“妈啊，我不会说。给我电脑，我用打的打给你看。”
“猪仔包、港式奶茶。”他说。
无奈是她拨号拨了大半天，电话根本打不出去。
太快了，她的心警告着她。
“妳喜欢便好。”他抚着她泛着玫瑰微红的耳廓说道。
青蓉儿意乱情迷地低哼出声，小手却抓住卡罗的长髮。
“只是签个名而已。我很喜欢冷先生设计的衬衫，立志将来要跟你一样到『巴黎製衣公会学校』读书。我知道那里录取率很低，一千名申请者，只录取六十个，但是我以你为榜样，我会加油的。”年轻女子说道。
她的眼眶乍然一热，她揪住他的手臂，低喘地说：“停，够了。”
“你为什么知道我喜欢吃泰国菜？喝很浓的港式奶茶？”她问，又咬了一口猪仔包。
“你是神仙教母吗？那快点变出一桶黄金吧。”她睁大眼，把脸埋入抱枕里。“好香！有松木的味道！我要抱着它睡觉！”
她好想跟莫愁一样，当个在家或咖啡厅SOHO族，工作时只要面对编辑一人即可。
钱莫愁双臂交握在胸前，背靠着车门，将他上下打量过一回。
关德雷握住她微凉的小手，将它们牢牢包在掌心里。
“这里是我家，外卖应该半小时后会送来。”他说。
“谢谢！谢谢！”年轻女子高兴到眼眶含泪，一连迭地说。
“出来。”冷昊命令道。
“关德雷，我钱莫愁。哪里有好吃的泰国菜？”
方大为讶异地看他一眼，却没多说什么。
关德雷看着她力持镇定、可眼神分明就是在装世故的又娇羞又困窘模样，心头乍然一动。
“我不是。”关德雷看着她。
“妳瞪了电脑一下午还不改图，是想造反吗？告诉过妳多少次了妳，我们想法走得太前面，客户不懂的啦！他们要的不是创意，而是『他们』想像中的广告。”
“啊！”她又尖叫一声。
冷昊从墨镜后看着她，那对又圆又亮的眼神让他想到钱莫忧。
因为她会想关德雷，会想要快点看到他。
朱红对着钱莫忧无奈地一耸肩，也晃回了座位。
“『男爵』的衬衫很舒服、穿起来像是量身订做一样，难怪一件贵到吓死人。”她摇下车窗，因为全身还在发烫。
窗外红色的东京铁塔正在夜色里闪耀着光芒。
这下可好，关德雷该不会以为她才是始乱终弃的那个人吧！
他禁不住诱惑地扣住她的后颈，印下深深一吻，缠得两人唇舌都着了火。
“啊！”钱莫忧惊跳起身，尖叫一声躲到桌子底下。
“对。今天不是她死，就是我亡。”朱红也面目狰狞地瞪着她。
冷昊戴上墨镜，起身走出餐厅，摆明了不想多谈。
※※※
想找妳去吃泰国菜，有空打电话给我。关德雷。
毕竟，她一个小小美术助理凭什么递案啊！家丑还急着外扬吗？
钱莫愁按下简讯，有气无力地看了两封银行借款、两封百货公司新品上市的广告信。最后一封，让她像喝到了鲜血的吸血鬼一样地弹坐起来。
她身子轻轻一震，他的心亦然。
“什么意思？”她的肩膀不自觉地紧耸而起。
冷昊看了方大为一眼。
“喂，我是钱莫忧，真的很抱歉，我今天因为有三个案子，所以没法子赶过去用餐。请替我向你妹妹致歉，下回换我请她吃饭。”
“再不出来我就关灯。”
写文案，竟敢把国学大师王国维的着作往地上摔，灵感大神当然不找妳。钱莫忧在心里犯嘀咕，已经习惯了他们老是喊“不干了”，然后被拍拍肩膀后又乖乖留任的举动了。
“你不可以老是……”
直到生理需求逼着她要上厕所，她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啊！他是『男爵』的设计师冷昊。就是开在银座那间宫殿一样的『男爵』。那个品牌很厉害，好多名人和王室都指名要他们家的衬衫……”
“医生上个星期说的。光是检查的正子摄影一次要三万八，保险又不补助。我真的想靠身体赚钱了……我甚至不怕别人笑我说，我急着找金龟婿，我只是想有钱一点……”许梅梅啜泣着说道。
“你太大了。”
钱莫愁用两根手指压住唇角，偏偏唇角就是要上扬到无法无天的程度，害她只好抱着抱枕，在地板上乱滚乱叫一通，直到笑得没力气之后，才抓起电话，用一种还算正常的语气说——
她这么在乎关德雷，实在有点可怕。
这样是叫相见恨晚吗？
“我真的不能帮。”她就是清楚许梅梅缺钱，之前才会帮了她两次。然后，每回帮了之后，又要被大庄骂到臭头，而且也会弄到朱红不高兴。
那样总比笑得让人头皮发麻，来得容易伺候吧。
她不知道，毕竟她只谈过半次恋爱。
这是什么状况，她居然忘了自己正在写小说，满脑子只想着关德雷为什么还不打电话给她。
她低头咬着猪仔包，胸口有种像搭乘高速电梯急剧往下落的悬空感。
车子停下，卡罗走下车，冷唇上还留着刚才狩猎的鲜血温度。
因为她真的不懂！
“算我拜託妳。妳也知道如果能接下『志方』这个案子，我才有升迁的可能。妳最清楚我妈就靠我这份薪水过日子啊。”许梅梅的声音急得像是要哭出来。
“我们回去再谈，妳到我那里。”
钱莫忧耳朵竖了起来，因为听到好朋友的名字。
这样算正常吗？
冷昊不知道身后讨论他什么，但他听得出大家当他是神话一样的尊敬语气。
方大为连忙找到行程表，递上平板电脑。
创意组长下头有一个文案和一个美术人员，而美术则因为杂务繁忙，所以又多配置了一个她——小小美术助理。
方大为一开始还以为自己耳背，却没胆询问冷昊在笑什么，连忙上前替他打开已经在路边等待的车子，内心期望着他的老闆还是继续冰冷冷下去好了。
“那后天早上参访传统手绣坊的行程，帮您提前到明天下午，好吗？”方大为嘴里这样说，心里却在哀嚎。
算她识相，还知道要让他注意她。
钱莫忧嚥了口水，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鼓足了勇气拨出电话，神情紧张地恍若冷昊随时会从话筒里跳出来一样。
冷昊原本打算弯腰去揪人，没预料到她会突然像火箭炮一样地窜出来，瘦高的身躯在瞬间被她撞倒在地上。
太好了，此回的东京行程，已经从很赶变成超人行程！加上冷先生习惯一回到台湾的隔天，就要看报告——他这两天看来是不用睡了。
钱莫忧咚地一声倒回办公桌上，瘪着嘴，拳头握成了死紧。
“我连吃过一年的微波食品，现在一想到就想吐。”她紧握拳头，抑制自己因为他而起的悸动。
“下回我要带颗枕头来。”她咕哝道。
“大家都走了吗？全都这么闲，都不会留下来发挥同事爱，帮我赶赶案子吗……”她愈想愈委屈，眼眶都红了。
钱莫忧睁大满是血丝的眼，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们。
夜晚的空办公室及空教室，都是恐怖片最常出现的场景。
“你看过我的小说了。”她嚥下猪仔包，有点不自在地看他一眼。“好看吗？”
“莫忧，妳人真好。”
万一，冷昊没听留言呢？
“明天的行程。”冷昊朝方大为伸出手。
“钱莫忧，妳去告诉许梅梅，叫她明天自己去跟客户报告！说我们创意部没有这种今天说、明天就要交的案子！”大庄咬牙切齿地说。
“小忧，我知道你们创意部有你们的苦衷，但客户这边是不管人死活的。他们说明天没看到草案，就要把案子交给别人做。要不然，妳帮帮我好不好？依照我的意思，帮我写一个大纲，做基本的草图就好，好不好？”许梅梅在电话那头激动地说。
“好。『志方』那边的想法是想针对这款新进口的防皱保养品找出……”
钱莫愁的笑意顿失，没想到他竟看出了书里的这一层。
钱莫愁转头望入他深不见底的眸子。不明白为什么他看她的眼神，总像是他已经认识她许久一样地熟稔。
她对他的接近，根本毫无抵抗力，而他待她的方式则像一个极尽宠爱的情人，更不像初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