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莫忧牙齿打颤，伸手把再次靠近的他推到一臂之外，胆颤心惊地看着他摘下墨镜。
结果，她更蠢！
“我又不是笨蛋，说了你是『不乾净的东西』，你还不是一样诅咒我。”她说完后眼睛瞪大，立刻啪地摀住自己的嘴。
“不行！我有三个案子今晚要做完。”她扯回手，飞奔回自己座位前。
“妳哪里找？”男人命令似地问道。
冷昊重摔在地，痛到他有片刻时间都说不出话来，只能咬紧牙根拚命地忍痛。
“我这是中场休息，因为今晚注定是不能睡了。”
“你们公司一个月付妳十万？”他问。
然后，在他抱怨夜晚气温骤降的同时，被他揽住了腰，当成取暖工具。
“我是她妹妹。她在哪里？怎么了？”
他心头一把怒火狂烧，瞬间懂了她摀着胸口、呼吸不稳的举动是因为哪桩。
“喂。”
“不要。”
冷昊双唇抿成一直线，根本不想和吸血鬼或蟑螂被归为同等级。
“不要？”他露出白牙，利眼一瞇威胁地逼向前。
要是被人看到冷昊在这里，之后流言满天飞，她还要做人吗？
她关上柜门，留了一条缝让他呼吸。
钱莫忧一看他居然在冷笑，立刻打了个寒颤，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起身，一闪就躲到几步之外。
一秒钟、两秒钟、五秒钟……
“对，我不想有精神。不然，你想怎样？不爽就咬我啊。”她老大不高兴地瞪大眼，把脸凑到他面前。
很快地，她就发现自己背贴着墙壁，无路可逃地看着他朝她步步逼进。
钱莫忧说完，立刻心虚地往柜子飞去一眼。
“没事了，已经打了抗过敏针，症状已经舒缓。住院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她说了名字，看着他拿起手机说了那几间公司的名字后，便交代道：“跟他们说，『Ｄ＆Ｌ』的案子会延后一天交。”
女人就该是这种温度！
“妳要变蟑螂是妳的事，但我为什么也要变成蟑螂？”
“你没事吧！没死吧！没死吧！”她惊慌失措地捧起他的脸，小脸吓成了惨白。
冷昊刚才对她做了什么？
钱莫忧的手舞足蹈被这句话吓到变成呆若木鸡。
“不遭人嫉是庸才。”许梅梅说道。
事有轻重缓急，与事情做不完、被公司解僱、付不出下个月生活费的情况相较之下，眼前的冷昊就算变为异形，她也不怕了。
“她被老鼠咬，严重过敏。”
“妳怕个什么劲？妳把我当成什么？”他蓦地缩短两人距离，呼吸张狂地吐到她的脸上。
冷昊握住她的下颚，扳正她的脸庞。
“妳怕什么，他又不在这里。”许梅梅认真地看着她说：“我倒是觉得冷昊对妳有意思，所以才会指定妳当窗口。”
他咬了她——的嘴。
“错，投怀送抱的女人我见多了，体重这么重的，还是头一回首见。”他说。
她想，有些地方真的不大对劲。
打颤的牙齿？
谋杀。
“你是谁？莫忧呢？”钱莫愁问。
咦，他的眼色仍冷，可眼神没有杀气，只是幽深地盯着人，盯得她心跳加快。
这个钱莫忧有意思！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纯情的小女人了。就算她对他的动心是演出来的，至少她挺有创意的。
“妳今天是怎么了？说完话还要忏悔？”许梅梅笑着拍拍她的头，唇边浮出一道笑容。“不然，我帮妳跟总监说说看，看能不能让我陪着妳一起去，妳可以放心一点。”
“我认为你和你妹妹都应该离她远一点。”钱莫愁挂断电话。
“还有另一个好消息。”
钱莫忧吓呆，只能睁大眼瞪着他。
“听我的就对了。”他看过太多有心机的人，光听声音就分辨得出来。
他透着冷光的墨镜逼到她面前，吓得她屏住呼吸。
他前进一步，她后退两步。
“哇。”钱莫忧睁大眼，只能说冷昊魔力果然无边啊。
冷昊扣住她的后颈，狠狠咬住她的唇。
只是她现在处于无力状况下，面对着他冷怒的眼，连害怕的力气都没了。
“说啊。”
钱莫忧的脑子乍然浮现伊藤润二着名的漫画《富江》——
“他如果连这种事都处理不好，就没资格当我的秘书、拿那些薪水。而妳显然不知道时尚产业可以有钱有势到什么地步。”
“我们是好朋友啊。”许梅梅温柔地抚着她的髮丝。
“阿弥陀佛喔！”钱莫忧马上跳起来，摀住许梅梅的嘴。“饭可以多吃、话不能乱讲喔。他对我没兴趣，我们只是因为他妹妹骑车不小心撞到我……”
近来的他对什么事都百无聊赖，没有火光没有热情没有喜怒哀乐。没想到一遇到不按牌理出牌的她，他就只想大吼大叫。
“她在哪间医院？”
钱莫忧皱起眉，看着他的大墨镜，发现自己完全判断不出他的喜怒哀乐，也发现她只要一生气就不会那么害怕。于是，她故作凶恶地推了下他的肩膀。
“精气神都来了嘛，很有体力应付晚上的三个案子嘛。”
他死盯着她最多只算清秀的小脸，不知道她究竟是哪里对了他的脾性。
“你认识这三间公司？”她期待地问。
冷昊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他正在发脾气。
钱莫愁和关德雷分开之后，便自行来到姊姊家里报到。
钱莫愁倒抽一口气，揉揉开始发痛的双鬓，走进电梯。
“说，不然我诅咒妳。”他故意说。
即便一看到电脑萤幕，她的眼睛就开始发痛。
冷昊缓缓地起身，走到她面前。
她呱啦呱啦说了一串，把前因后果都解释了一串。
第一通电话没人接。
只是，她才跑了半步，就被冷昊压住肩膀，钉死在他面前。
“纪明仁是谁？”冷昊双臂交握在胸前，冷眼旁观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却是愈看愈火冒三丈。
“去哪儿？”
钱莫忧一听，什么气势都消了，小脸立刻皱成一颗乾腌梅子。
“对不起，我知道妳喜欢纪明仁。我原本是不想去的，但纪明仁约了好几次，我只好答应。真的对不起……”许梅梅一连迭地说道。
“我不想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和你的关係。还有，『黑影家族』的吸血鬼强尼戴普也睡过橱柜里，你睡一下也很自然。”她说。
冷昊双唇紧了一紧，低咆出声道：“不管他是个屁。总之，妳给我离刚才那个女人远一点。”
“干什么咬我？”她怔怔地看着他问道。
“告诉妳一个好消息。『志方』来电，说案子可以延两天。”许梅梅抱住她手臂，笑着说道。
“方大为会处理。”
“妳叫我咬的。”冷昊理直气壮地说。
“他不会比妳重要，我们是像家人一样的好朋友啊。”
平常看恐怖片都嫌女主角笨，哪边没路哪边跑。
“走吧，我妹还在等妳吃饭。”冷昊再度握住她的手肘，不由分说地往外走。
“你在作梦喔。”她翻了个白眼。
难道他天性犯贱，所以她鼓起勇气对他大吼让他很愉快？还是他转了性，喜欢上这样一双怯怯的眼和打颤的牙齿？
“总监刚才过来说『男爵Ｊ』那边指名要妳当联络窗口。冷昊虽然卖了副牌授权，可是据说『男爵Ｊ』的广告摄影，他还是会亲自掌镜，跟『男爵』的运作方式一样。”许梅梅说。
她的双唇颤抖，愈急却愈是说不出话来。如果是寻常男人这样对她，她会告对方性骚扰，但是现在眼前的男人是冷昊，她只想告他——
不乾净的东西。见他一发火便有了人性，反倒不怕的钱莫忧在心里说。
他挂断电话。
钱莫忧瞄他一眼，这回连应都懒得应他一声。
“我不回答这种脑残的问题。”他说。
“梅梅，我没有妳，怎么办？”钱莫忧张开双臂，给了许梅梅一个大拥抱。
“我的目标就是当快乐的庸才！”钱莫忧惨叫一声后抱着头，在地上蹲了下来。“可恶的冷昊，一定是他想整我。”
“又想把我扑倒在地？”冷昊说。
原来如此！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女人老让他侧目了！因为——
“她没事吧！”钱莫愁已经抓起背包，往门口走。
钱莫忧睁大眼，一看到还站在她面前的冷昊，她惊跳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急忙忙地对着门外大喊——
“小忧，妳还在办公室吗？”远远地传来许梅梅的声音。
“好了。”钱莫忧冲到门口，挤出微笑问道：“有事吗？”
“快说快说。”
钱莫忧脸上的笑意在瞬间冻结，心脏被人捏了一下。
※※※
冷昊的意思是说“死人”吗？
“梅梅，妳等一下。这里有……有蟑螂！”钱莫忧抓着冷昊的手，急忙打开今天刚送到的空空如也大型置物柜，一把就将冷昊推进去。“闭嘴，不准说话。”
姊姊怎么还没回来？
钱莫忧一步窜前，想趁他堵住唯一通路前，杀出一条血路。
“对嘛，妳看看我这种青菜豆腐相，而冷昊一看也知道是吸血不是吃素的。”钱莫忧倒抽一口气，因为她又说错话了。“我的意思是他慈眉善目，一定不会对付我这种小奸小恶的人。”
她的心提到半空中，开始担心姊姊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连忙又拨了第二通电话。
“走了。”他抓起她的手掌。
“言下之意就是不认识？”她倒抽一口气，手指着他的鼻子大叫。“方大为会被你害死！”
“我不重，我的体重很正常！那是因为你身边都是些模特儿白骨精。”钱莫忧一气就忘记要害怕，立刻双手扠腰抗议。“我不需要减肥。”
“给我有精神一点。”他命令。
“我没叫妳减肥，妳敢减肥试试看。”他还记得小家伙抱起来暖烘烘、柔软的感觉。
“哪几间公司？”
“处理？我又不是尸体。”她睁大眼吞了口口水，后背突然窜上一片冷汗。“你是大忙人，为什么要特别跑来……”
其实，也没什么好失落的。下一个男人也许会更好，况且她和纪明仁从来没开始过……
“如果妳要我拒绝，我会拒绝的。”许梅梅认真地说。
“好了，妳别急，我相信妳就是了。”许梅梅若有所思地说。
“先下手为强。”她闷声说道。
一连串忙碌的动作，在许梅梅的脚步声渐远之后，渐渐地缓慢下来。
“纪明仁约我出去。我想还是先让妳知道一下比较好。”许梅梅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喔。”她依言起身，因为不想今晚一个人独处。至少挨到十一点莫愁到她家的时候吧。
“怎么可能会被老鼠咬？她不是要跟冷芳如吃饭吗？”她问。
她倒抽一口气，咬紧牙关，等着他露出獠牙。
这女人好大的胆子，竟敢说他是“不乾净的东西”。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火大了！
“没错。所以，如果妳和纪明仁在一起了，第一个放鞭炮的人应该是我。”钱莫忧深吸了口气，挤出笑脸说道：“好了，很晚了，妳先回家吧。我把东西做到一个段落后，也要回去了。”
“去我妹那里吃饭。”
“妳的说法，完全让人高兴不起来。”他说。
她飞快别过头，摀着胸口，用力地呼吸。
“摘掉墨镜说话，这样很没礼貌。”她说。
“提早回国，看到妳的简讯，所以过来处理一下。”
纪明仁喜欢许梅梅啊……
“抱歉，咬她的是舍妹养的布丁鼠。”
她垂头丧气地推开他，自顾自地拖着脚步往前走。
每个爱上“富江”的男人，都会被她体内的魔性而蛊惑，进而将她杀死分尸。会不会自己体内也有“富江”因子，所以冷昊一见到她，就想……
“你跑来这里做什么！没事吓人很好玩吗？”她努力凶巴巴地说。
“为何？”
“我如果知道，我身边就会有个方大为，我还在这里加班做什么。”她哀怨地说。
“关你屁事。”她心情差，语气更差。
“走。”他揽住她的腰，大步往前走。
“我对扑倒妳没兴趣。”他紧盯着她氤氲眼眸，冷哼一声。
“那妳小心一点喔，真的不用我陪？”许梅梅说。
“那是形容你有旺盛的生命力。”她说，声音却是毫无起伏。
“为什么把我塞进柜子里？”
她呆住了，像个木头傀儡一样地被拉着向前，脑袋完全当机。
钱莫愁一愣，被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吓了一大跳。
“但是……”许梅梅咬了下唇，紧握住钱莫忧的手。“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没错！”钱莫忧说。
他的双手“啪”地一声贴上她脸庞两边的墙壁。
“你现在没在唸咒诅咒我吧？”钱莫忧看着他看似五味杂陈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
钱莫忧关掉电脑，从位子上跳起来。她今晚不用加班了，可以吃饱饱睡早早，幸福快乐到明天了。
冷昊瞇起眼，看着她小动物濒死般的眼神。
“通常能让我摘下墨镜的，只有一种人。”他的情人。
“唉。”她不自觉叹了口气。
他活着都快把她吓死，死了还得了。
“等等！你不是说你出国不在？”否则，她当初怎么会同意和冷芳如吃饭。
虽然她和纪明仁之间八字也没一撇是事实，但她欣赏纪明仁也是事实。即便知道他后来没再进一步邀约，代表了对她没那么有兴趣。但，知道是一回事，听到他想要约自己的好友，心头怎么可能不觉得彆扭呢？
钱莫忧惊跳了一下，缓缓地抬头看向冷昊的冷脸，想了半天才想起她方才说他是蟑螂，把人塞进了橱柜的事情。
“我的意思是——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冷先生才华出众、万夫莫敌，哪有时间花心思来对付我们这种小人物。”钱莫忧乾笑地说道。
“不在不在！”
“不用，我是打不死的蟑螂，一个人没问题的。妳快走吧，拜。”钱莫忧坐到电脑前，假装很认真地打开档案，拿出绘图笔。
言毕，钱莫忧后背沁出冷汗，因为她发誓自己听到柜内传来的一声轻轻冷哼。
“也是，我没什么肉。”她鬆了口气，这才稍微放下心。
她这样看着他，是想他对她表白？说他为了她赶回台湾？冷昊瞇起眼，扣住她的腰，不许她再后退。
冷昊从墨镜后打量着小家伙满脸的着急，唇角满意地上扬了一下。
钱莫愁从笔电前起身，不喜欢这种等不到人的感觉，拨了电话给姊姊。
“没关係。”钱莫忧木然地说道，咬了下唇，因为心头还是不舒服。“妳不用因为我而拒绝他，纪明仁真的是个好男人。”
然则一直等到十二点，等到她拿出笔电写完一段男女主角打是情骂是爱，打到见血削骨、分筋剉手的段落后，却还是没等到姊姊回来。
姊姊没说错，这个冷昊真的是和姊姊犯沖，她可不放心让姊姊再跟冷昊相处太久，她愈快抵达医院救人愈好。
“我不要当窗口！我说话不经大脑，又不懂怎么和客户沟通，也不知道怎么作简报会议，窗口是业务部的事情啦！而且这个案子突然落到我这边，一定会传得很难听。说我什么走后门、靠关係……”钱莫忧无头苍蝇一样地团团转着。
“好了吗？”许梅梅站在办公室门口，探头问道。
冷昊双唇紧抿，后退一步，双臂交握在胸前，将她一脸想钻地洞的表情全看入眼里。
“那就不用管了，去吃饭。”他握住她的手肘，不由分说往前走。
冷昊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心头怒火再度油然而生。
她能勾起他很多情绪。
男人说完后，钱莫愁正好锁上门，按下电梯升降钮。
“笨女人。”冷昊忍无可忍地敲了下她的头。
重力加速度让钱莫忧整个人飞扑出去，精準地击倒冷昊，把他撞到地上，而她自己再降落在他的身上。
“喔。”她趴在桌上，心头空蕩蕩的。
她把自己卡在两边是办公桌、后方是墙壁的角落里，逃了比不逃还糟。
“我没有资格要求妳做这样的事。”钱莫忧说。
她皱着眉，觉得有地方不对劲。但她现在整个脸都热烘烘的，想不出任何反驳他的话，于是傻傻地由着他握住她的手肘，把她拉到他身侧。
纪明仁是个什么东西，值得她失魂落魄！他冷昊才是个角色，她该为了能和他共进晚餐而雀跃不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