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德雷皱了下眉,咕哝了两声之后,仍然一动也不动地躺着。
冷昊把脸埋到她髮间,咧嘴傻笑了下。“反正,今天晚上什么也不能做,时间很多,妳可以一直说下去。”
“你有必要知道吗?他只是你朋友的弟弟,不是吗?”钱莫愁当着他的面,关上大门。
“废话。”冷昊得意地说。
是李尔?还是另有他人?
“喝点热汤吧,你脸色不好。”钱莫愁佯装未闻地打开保温罐,一阵鸡汤香味顿时充满了屋内。
“起床喽。”她故意大声说。
说话干么那么老实!钱莫忧瞪他一眼,不爽地说:“三个星期。”
“姊,那我们约时间再聊。”钱莫愁笑着挥挥手。
“你想得美。”钱莫愁挣扎着从他怀里坐起身,推他去盥洗。
“干么叫那么熟,我们还不是啦。”钱莫忧说。
“若是不代表任何意义,他为什么要画?”她问。
“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但我是。总是要给我一点时间习惯我的丈夫是名人啊。”她搂着他手臂撒娇地说。
钱莫愁这回住进关德雷家里前,便已打定主意要把他当大老爷伺候。原因无他,只为了她想为这个应该没让人照顾过的男人多付出一些。
钱莫愁胸口一窒,视线凝结在画作上——
谁让他老坚持要她在“他的”地方过夜,那他就得按照她的方式过日子啊。她一点都不喜欢住在黑抹抹的屋子啊。
“妳有意见?”
“哈哈,你们打情骂俏去吧。我也要去做饭,好好照顾我的幸福了。替我跟姊夫问好。”钱莫愁朝着镜头对冷昊挥了挥手。
可恶!都怪他把她变成大色女了。
“你以前没遇到我还不是这样过日子?”这家伙真爱撒娇。
“他说了什么!”李尔大步走向她。
“太厉害啊,妳究竟拜的是哪一尊神,运气怎么好成这样,感觉出版社像是妳开的一样。”钱莫忧继续对着耳麦说话,完全不理会电脑后面那尊双臂交叉在胸前的愤怒大神。“我有个同事的妹妹也在出版社,说下半年书店和网路书店全都惨烈到极点,毕竟热情能挡得一时,不能挡个几年啊!”
“我没有罪,何必推罪?那天晚上撞关博文的不是我,也不是你,你也不必把罪恶感往身上扛。”她说。
“妳哭什么鬼?”他倒抽一口气。
钱莫忧愈想愈可怜,眼泪啪地一声掉了下来。
“总之,我先帮妳成立工作室。妳先跟着我看看有没有灵感帮我做新品牌商标设计的部分。”
“请上坐。”她将他推到床上,靠着床头坐好,送上了早餐托盘。
行动不便的他,脚上裹着石膏、还来不及换衣服,只能穿着睡袍站在门口,看着今天扎了马尾,看起来神清气爽的钱莫愁。
“这可能是任何一个男人的手,并不代表任何意义。”李尔声音微颤地说。
“你很会自己搬台阶。”她抓过面纸盖脸,顺便偷笑。
“这个。”
她写小说,第六感特别敏锐。她赌她没猜错关博文离开的原因,而那也许就是李尔拚命地阻扰她和关德雷在一起的真正原因,所以——
“先喝一杯温水暖胃。”她说。
钱莫愁的力气当然不敌他,所以没挣扎由着他拉向门边,只是她的嘴巴也没停。
关德雷吞下差点脱口而出的命令,只简单地说道:“总之,妳小心。”
钱莫愁小跑步走回她所住的房间——关博文的房间。
“要替妳备车吗?”他不动声色地问道。
“那是什么!”钱莫忧坐正身子,差点把冷昊摔下去。
岂料她才一开机,冷昊便弹坐起身,吓得她的电脑差点掉到地上。
“可以啊,记得把我一天到晚都爱黏着妳这件事一併写进去。”
“我煮什么你吃什么。清粥小粥吃得习惯吧?”
“我怎么会知道!”李尔把她推到他面前的画册摔到地上,他瞪着她那双无畏的眼,握紧拳头说:“我只知道博文喜欢妳,是因为妳才留在台湾的,妳不要想把罪过推到我身上。”
钱莫愁走进电梯,看了一眼手錶——
“让门房替妳叫计程车,来回都一样。我等会儿下去时,会交代他们。”他说。
在她的强烈抗议下,原本纯黑的装潢已经多了许多颜色缤纷的小摆饰,例如让他很不屑的粉色马卡龙抱枕和柔软的米色地毯。
“好啊,我可以出一本《恶魔冷昊的侧写图文日记》。”
继续躺在她的大腿上看杂誌。
“说话!妳为什么不去?”冷昊瞪着眼泪大滴小滴拚命滴,哭到他想抓狂的小家伙。“不说我走人了喔。”
冷昊瞪她一眼,见她无动于衷,只好无趣地动了下身子,再度安稳地枕着她的大腿。
砰砰砰砰——
“我好爱你。所以,你先回法国,我一个月后就过去了。”她说。
她的声音消失在关德雷的唇间,他扣住她的后脑,吻到她连脚趾头都渴望地蜷曲了起来。
李尔沈默地看着那锅鸡汤和画一会儿,他别过了头,闷声说道:“我不吃也不想看。妳走……”
(注:〈Do Re Mi〉,作词:林夕。演唱:郑秀文。)
他的笑意瞬间消失,横眉竖目地一指戳向她的双眉之间,狺狺低吼道:“妳是存心要我为了妳吃不饱睡不好吗?”
她边说就边唱了起来。“……他曾经给我什么,带着什么,还有什么没完成。La La La La是否代表伤痕,你是否不必重温。谢谢谢谢我的恋人,感谢你这首情歌,留下一些空白,好像没完成。发生过的,只是一个剧本,没结局才像真实的人生……”
“我不去法国了。”她瘪着嘴说。
“赖皮鬼,起床。”她坐在床边,笑着推他的肩膀。
钱莫愁没再开口,起身走向门口。
“贼人。”她瞪他一眼,发现这是她头一次看到他脸上印着睡痕的模样。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希望他能正视自己和关博文之间的感情。也许,他不知道博文喜欢他,那也是有可能的。”
“能走的话,我早走了。以为我在台湾很闲吗?”冷昊没好气地说。
“我都喜欢。我喜欢和客户沟通的过程,喜欢在客户的要求和创作间找平衡。虽然有时候会很想骂髒话,但真正创作出让双方满意,而且也让大家认同的广告作品时,那种成就感是无可比拟的。”
“怕什么,最多就是离婚而已。”钱莫愁说。
钱莫忧用手肘撞不走他,只好红着脸再度戴起耳麦说:“歹势,家教不严、家丑外扬。”
李尔臭着脸,拿起鸡汤,慢慢地喝完。
“你干么冲出去让关德雷撞?是想去找关博文,还是要表明你誓死反对我和关德雷在一起的决心?”她紧盯着他的眼问道。
冷昊侧身支肘躺在沙发上,心满意足地看着她被他闹得一片桃红的脸蛋,忍不住又倾身咬了她一口。
“可你没说要这么快出发啊!”钱莫忧跳下沙发,像只被关在罐子里的蜜蜂一样地乱闯乱撞。“我还有工作和生活要处理,你以为离乡背井很容易,可以说走就走吗?我甚至还没跟我爸妈说我们的事啊。”
他停下脚步,回头偷看她。
“妳想干么?”李尔板着脸说道。“如果是想要我替妳在关伯父面前说好话的话,我劝妳死了这条心。”
被握住的那双手,是关博文的——他的手上有个星星疤记。
钱莫忧瞪着他赖皮的脸,偏偏又推不走他,乾脆直接把笔电摆在他头上,準备开始进行通话。
他臭着脸不说话,大步地离开,很快地搬来了一个小桌搁在她伸长手臂能及之处让她放电脑,而他——
钱莫忧眼见实在拔不开这块橡皮糖,只好戴着耳机,瘪着嘴,全程用台语跟妹妹通话。
“既然妳不是天才,那妳的工作别人也能接。我最多给妳半个月。”
“好,记得有最新消息就要通知我喔。886。”
“不要。”他闷哼一声,乾脆把脸埋入枕间。
见他转身走了两步,她故意把哭声由啜泣转为大哭。
“你该吃也该看,否则我就在这里待到关德雷回来。然后,我会告诉他关于我来这里的目的。”她神情自若地打断他的话。
“不要小孩。”看她瞪人,他不情愿改口。“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以后再商量。还有,既然我们有三个星期不能见面,那我得先囤货。”
“妳不是回台湾了?为什么又来?”李尔臭脸问道。
“什么!”
钱莫忧凉凉瞥他一眼,在内心腹诽他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喝完了,妳有话就快说!”
“这是你的手吗?”她翻开画册,递到李尔面前。
钱莫愁推开房门,放下托盘之后,拉开了一小部分的窗帘。
她的表现让他很满意,打横抱起她,把她搁到床上,缠抱着她柔软的温热身子。
“大为已经订好机票了,我们下週回法国。”他说。
“我们要结婚了,妳本来就应该辞掉工作和我到法国。”
“我不是三岁小孩,这些事我会自己处理。”钱莫愁双臂交握在胸前,一脸要开始谈判的表情。
钱莫愁挂断电话,拿起画册和另一锅早就炖好的汤,搭上电梯。
她没猜错。若他心里没有鬼,又何必怕她叫关德雷过来呢?
钱莫忧心窝一热,双手紧抱住他的腰,双腿缠住他的身体,把脸埋到他的颈窝里,闷声说道:“冷昊,我真的好爱好爱好爱好爱你。”
“我问了关德雷秘书李尔的生日,然后——成功了。密码就是李尔的生日。”钱莫愁说。
“当然有。我又不是你的随身行李,你不觉得这事应该先跟我商量吗?”
“遵命,大老爷。”钱莫愁拉住他的手,把他拉向门口,替他拉开大门,装客气地说:“慢走,不送,祝一切顺……唔……”
“你有你的工作,那我为什么要辞掉工作和你回法国?我喜欢我的工作,他们提供给我一个学习的机会。”她说。
“以前是以前。”冷昊双唇一抿,看着她掩嘴打了个哈欠。“妳就不怕模特儿对我投怀送抱?”
“学习机会是自己找的,跟在我身边,妳还怕没有机会学习吗?但妳要弄清楚妳喜欢的是帮别人推广产品的过程,还是喜欢自己创作,我才知道怎么帮妳。”他说。
“她说只要我写得出来,出版社就收。”钱莫愁说。
※※※
“你忘了你不能问我想做什么吗?你快点準备去上班吧。你的秘书说你三点半以前要到公司。”
“可以。画册就先搁你这里,保温罐洗乾净后再还给我。”
“什么事?”李尔声音显得略微虚弱。
“乖乖等我回来。”他嗄声说道,拍拍她的屁股后,把她推回门内,并替她关上门。
“写小说的人原本就擅长编故事,你随便听听就好,不用这么激动。”她瞄一眼他额间暴出的青筋,继续踱步着。
钱莫愁无事人一样走向大门,只在开门时回头补充了一句。“对了,关博文託梦给我,要我把故事写成书。”
“不要。”冷昊直接黏在她背后,背后灵一样地跟她走回电脑前,直接把她安置在他的大腿上。
冷昊哼了一声,拍了下她的屁股。“当然是我。没遇到妳之前,我自由得像只鸟!”
“你被关德雷车子撞到的那天,我就回来了。请让让——我要进去。”钱莫愁挤过他身边,逕自走入屋内。
“不。”李尔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不停地摇头说道:“博文对我来说,只是关德雷的弟弟而已。妳给我滚!”
“去哪儿?”他马上抬头。
“阿拉伯谚语说,不想做的事,会找到一个藉口。想做的事,会找到一个方法。加油吧。”
“没事。”钱莫忧说。
“女人,不要乱动。”冷昊低吼一声,抓过她的手臂咬了两口。
冷昊朝她竖起大拇指。
“唉,想想真的觉得李尔好惨,我觉得自己好幸福。”钱莫忧拔下耳麦,起身冲到冷昊面前勾下他的颈子,在他唇上偷了个吻,这时才恢复普通话说道:“我爱你。”
“我只是希望你在作关于我们之间的决定时,可以事先问过我,让我有心理準备。”她说。
“不关妳的事,妳没事就……”
“妳不想到了法国之后无所事事?”钱莫愁主动猜测道。
“不可能。”李尔仍然摇头。
※※※
“妳的内心在吶喊叫我不要走。”他昂起下巴说道。
“反正,我遇到妳就处处迁就。”
等到他从浴室出来时,窗帘已完全被拉开。披着一头长髮的她坐在金黄阳光里,侧脸轮廓温婉如玉、静静地凝视着窗外。
之后的画,有几幅像梦一样的黑白素描,两具看不出性别的赤裸身体蛇一般地交缠着,两张没有五官只有双唇的脸孔亲吻着——这样的黑色线条持续了一个多月。
“我的妈!我快顶不住了!这会不会太刺激?快点把它们写出来,我想看!妳的编辑收BL稿子吗?”钱莫忧身子蹦蹦跳,兴奋到脸发红。“有一首歌很适合他们,就是『高海拔之恋2』的主题曲〈Do Re Mi〉,妳写稿时就把它当成背景音乐。”
“你不要我和关德雷在一起,因为你怕一看到我就想到关博文。”
“抓到妳了。”
“那你愿意留在台湾吗?”她用甜蜜蜜的声音问道。
钱莫忧别开头不看他。
如今已近中午,他应该是累极,才会睡到此时。
“妳疯了!”冷昊在瞬间冲到她面前,抓住她的肩膀。
冷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啪地结束掉通话,直接把她转过身,缠着她在沙发上要了一个长长的吻。
“请问,现是我要搬去法国,还是你移民到台湾?到底是谁迁就啊?”她翻了个白眼。
“那我只好自己猜了。”钱莫愁站起身,学起姊姊背着手在室内踱起步来,一脸沈思地说道:“我想你是因为想藉着关博文託梦,而你恍神车祸一事,来突显我果然是个不祥的女人,好让关伯父更加反对我。”
即便冷昊瞪她,而她台语说得其实不怎么灵光,也完全不受影响。
“妳给我滚出去。”李尔抓住她的肩膀,将她往门外拽去。
“废话少说,我要睡了。”她又打了个哈欠,拉过棉被盖住两人。“反正,以后和我们有关的事,你如果忘记先和我讨论。那我就学你的一意孤行,自己决定要住哪儿或是要生几个小孩之类的。”
所以,他伸手温暖了博文,而博文没推开。
“不然妳说妳想怎样!”冷昊没好气地双臂交握在胸前。
长痛短痛都是要痛的。而她总不能让他不愿面对的痛,拖累了她和关德雷吧。
李尔脸色一沈,蓦地转身走回屋里。
“起床喽。”
“妳说够了吗?”李尔指着大门,从齿缝里迸出话来。“我汤也喝了、画册也看了,妳可以走了吧!”
“能拐走的,就不是我的。”她嘻嘻一笑,开始在他胸膛上找睡觉姿态。
他的秘书打过电话给她,要她提醒他下午三点要到公司一趟。所以,她才来吵他起床的。
她拿出放在柜子里的大量画册,依照年代排列好后,拿起关博文在遇见她的那一、两年的那几本。
“我没必要告诉妳。”李尔别开眼说。
只是,这个早就把房子钥匙交给她,看似一切好商量的冷昊,偏偏有时就是爱闹彆扭。
“不然,以后我们两个人的事妳决定。”
“哇。”他一挑眉,满脸的笑与惊讶。“我做了什么好事?妳原谅我了?”
关德雷无声地走向她,就怕她就此消失不见。
“可是——”钱莫忧绷着身子,不想让他知道她们姊妹在讨论什么。
小手软软地圈着他,小脸颊贴在他宽厚的结实胸前,呼吸着他身上沐浴过的松木香气,她满足地长叹一声。
“这是关博文最喜欢喝的香菇鸡汤,你喝喝看喜不喜欢。等你喝完,我就让你看关博文的画册。”
“去帮你煮黑咖啡。”她蓦回头,朝他皱了下眉。“以后不许你再空腹喝黑咖啡了。”
跟着关博文一同回到西雅图,到派克鱼市场看热闹,到住家附近的公园野餐、参加宴会……
“妳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我们出版社有点诡异。该不会是赔钱不敢让我知道吧?我有空会再找我编辑谈。”钱莫愁正经地说。
钱莫愁跟在他身后,再度走回沙发边,拿起画册。
“讨厌,晚上就要跟你说——为了惩罚你的隐瞒,暂时不许你有亲密举动。”她咕哝地说完,用力深吸了口气,努力压下被他挑起的慾望疼痛。
人在台湾的钱莫忧此时正在冷昊的公寓里,就是位于她爸爸住处隔壁的那栋。
“因为博文是因为你才会到台湾的。因为你若不是心虚,就不会想把一切过失都推到我身上……”
“我会被你气死!”他在台湾都敢对她这么嚣张,等她在法国只身一人时,岂不是要做出什么“指鹿为马”的恶劣行径?
“今天有什么计划?”他盯着她的脸问道。
“不愧是我妹妹。”
“如果关博文没当你只是哥哥的朋友呢?”她锁着他的眼问。
“记得要健身,如果身材走样,休怪我翻脸无情。”她说。
“不要擅自直接跳到结论——重点是你根本没跟我商量。”她用力跺了下脚,又继续在屋里绕圈圈。
“胃实际的温度高到可以烫手,冷水下去,它忙着打哆嗦,哪有空管什么消化功能运作?”她双手扠腰,一脸他不喝便跟他拚命的固执。
关德雷怔怔地望着那一盅白粥及分别盛在白色瓷盘中的培根炒青菜、清烫茄子、青葱炒蛋。
关德雷的话消失在咀嚼中,每口菜餚、每口粥都吃得无比认真,吃得甚是眉飞色舞。
钱莫愁抓着门把不愿离开,没错过他额上冒出的细汗。
“你喝是不喝?”钱莫愁再次打断他的话,表现出骨子里的强悍。
“喂,你弄错方向了。”她把他的脸扳向食物。
冷昊察觉到她的僵硬,直接扳过她的脸问道:“妳们在说什么?给我用国语说。”
“如果妳是想拿上次说的『我喜欢博文』这种事来妖言惑众,我劝妳死了……”
她的歌声让冷昊听得很不舒服,戳了下她软绵绵的肚子警告她。
“才不要,这样别人会跟我抢你!”她蓦地揽住他的颈子,无尾熊一样地巴了上去。
关博文每天都画画,画画就是他的日记。关博文的画习惯以麦克笔搭配水彩,画作像他的人一样拥有着阳光般色彩。
但握着他的那双更大的手无疑是双男人的手。
她一定要找出答案!
她生理期来,不肯让他踰矩太久。一脚挡在他肚子上,气喘吁吁地说道:“你真的很烦耶,又不是三天没见!”
他双手一摊,只能喝下。
“走开。”她打他。
钱莫忧瞄他一眼,不耐烦的眼神让冷昊为之气结,当场跳起来,直接走到电脑后方站着,让她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我刚才回来后,在柜子后方找到一本上锁的画册。画册里头画的全都是李尔,还写了无数首情诗。”钱莫愁说。
他确实曾经那样握过博文的手,那晚他们在山上看星星,博文跳着脚、直搓着手,说好冷好冷。
然后,关博文开始画到台湾,色彩又隐约恢复了原来的灿烂。接着,画册里开始出现了她。
冷昊闷哼一声,抓过钱莫忧的耳麦,大声说道:“妳们是打算讲到天荒地老吗?”
“喂,我是钱莫愁。”
“能够偷得暖玉温香在抱,何妨当贼人。”他把脸庞埋入她的颈间,满足地低道:“好香。”
更衣完毕后,他端着托盘,跟着咖啡香走到厨房。
“废话少说。不要以为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种事,只有妳会。”冷昊抓掉面纸往地上一扔,长指挑起她的脸孔,黑眸直逼到她面前。“妳到底要怎么样才肯跟我回法国!”
冷昊不客气地吻住她的唇,成功地让生理期中的她陷入和他一样空有满腔热情却不能释放的处境里。
“我本来打算两个月后才去法国,现在已经提前一个月了。”她摀住他的唇,一本正经地说道:“等我打包完行李、跟家里报备完、工作交接完、公司找到人,至少也要一个月吧。我只是个助理,又不像你是天才,总不能要求别人配合我。”
李尔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反平时文雅形象的钱莫愁,自顾自地走到客厅沙发里坐下。
“还不是为了妳!”冷昊翻了个白眼,捏了下她的腮帮子。“谁叫妳不穿白衬衫。我的女人整天穿别人设计的衣服,像话吗?”
“我说过,你看过画册我就走,否则我还会再带关德雷一起过来。”她淡淡说道。
钱莫愁眼前一花,还没弄清楚情况,他已经一跃而上,反客为主地将她推倒在床上,眼神无比清醒地睨看着她。
“总之,我是基于关心朋友的立场,妳离开德雷就对了。”李尔挡住她的路,一手指向大门。
他皱了下眉,因为除了咖啡之外,他只喝冷饮。
见她站在厨房里,他的心里便油然而生一股快乐。
“妳胡说什么?”李尔霍然站起身,脸色难看地大吼一声。
“怪人。”最不爱和人沟通的他,翻了个白眼。“这么爱和人沟通协调,去当大为的助理好了。”
“等等……这句话有语病,不合逻辑。”钱莫愁绕过他身边,逕自喃喃自语着:“人怎么会把别人的事情看得比自己的事还重要?况且是朋友的弟弟。这事不合常理。所以,我还是觉得你和关博文之间不寻常。”
她扬眸看向他,没拒绝他将她拥入怀里抱着。
钱莫愁翻阅着画册,跟着关博文一块儿走入印度,看新生儿在恆河中洗沐、看亡者的骨灰飘入恆河。跟着关博文走在泰国市集,看金碧辉煌的传统庙宇与色彩缤纷的市集。
画册里的她,或坐或站在他每天的生活里。但每张她的画像下方,总有一方画着先前出现过的人体情慾纠结的涂鸦。
“囤什么货?你要买什么带回法国?”
“嚣张鬼,走开。”钱莫忧鼓起腮帮子,转身走人。
“不打扰你们这对爱情鸟了。”钱莫愁笑着说道。
关博文画了一双被另一双大掌牢牢握住的手。
“食人魔。”她咕哝一声,却把脸埋进了他的颈窝。
“那妳觉得李尔会愿意承认他们之间的情愫,停止怂恿关德雷爸爸反对你们吗?”钱莫忧继续忽略冷昊中。
“我之前已经跟妳说过要把护照準备好,这样妳还不懂?”冷昊用着看笨蛋的表情望着她。
“好啊。”见她惊讶地挑眉,他接着说道:“妳就每天晚上叫大为打昏我,或者叫我吃安眠药好了。”
“我三分钟后到你家门口。”
“干么不走?”她用力咬着唇,不然怕会偷笑出来。
“送我出门。”关德雷说。
“我原本也担心我下了一招险棋,但现在证明那步棋是对。”萤幕那端,钱莫愁拿出一本附锁的笔记晃了一晃。
“妳跟他说关博文託梦给妳?那样做算不算是欺骗?”钱莫忧继续用台语说道:“万一妳猜错了,李尔跟关博文根本没什么呢?”
严谨如他,莫非会赖床?钱莫愁踮着脚尖走到床边。
“『我们』?”她马上跳起来,满脸惊恐地看着他。
“我儘量啦,妳也知道通常是我决定了算。”冷昊瘪着嘴,闷声说道。
李尔瞪着那双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门后传来一连串的强烈撞击声,听起来像是用身体去撞门一样,听得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于是,为了让关德雷能在食物的香气中醒来,她一早便将煮好的菜餚装在托盘,走向他的房间。
李尔怎么样也没想到,三分钟后,他的门铃居然真的响起。
“你要成立新品牌?你还不够忙喔?”她瞄他一眼,其实私心也希望多黏着他一点。
他的低笑声从胸膛传来,轰轰地震得她耳朵发痒。她笑着抬头,侧身拿过一杯温水塞进他手里。
冷昊瞄她一眼,决定以后规定她要如此表达对他的讚叹。
“我没想到妳会準备中式早餐,我很喜欢,但在这里很难吃到。”他喝了几口粥,吃得出这粥竟用了高汤下去熬,心里暖意更甚。“很久没吃了。上次回台湾时,也忙到没空去吃……”
“感谢大师指导,我会努力找出方法的。”钱莫忧感觉身后有张不安分的唇吻着她的颈子,手肘往后一撞。
事实上,她还从他的秘书那里得知了他的一些生活习惯,听得她频频摇头,只能庆幸老天保佑,让他还没有因为过劳而跟人生说再见。
“这种不切实际的问题不用问。”他敲她脑袋一记。
“别吵。”钱莫忧没空理他,胡乱揉了他的头髮两下安抚他。“快说那是什么。”
“是。你快出门吧。”
他望着她明亮的黑眸,想起她曾经在电话中提到的“莫非你喜欢关博文”一事,脸色于是一沈。
钱莫愁皱了下眉,拿起手机拨出号码。
“没有,我都装死。”钱莫忧又改用台语说话。
“婚期订了吗?”钱莫愁问。
就像她刚才已经三催四请,希望躺在她腿上的冷昊皇上能暂时离开一下,好让她跟莫愁好好通话。无奈是,冷昊突然开始跟她说法文,像是他完全听不懂她的话一样。
活该她害他爱上她!
“妳什么时候会解密码了?”钱莫忧讚叹地鼓起掌来。
太好了,她跟姊姊约定好的通话时间快到了,天知道她有一箩筐的话想跟姊姊说啊——毕竟她做了大胆假设,也想听听姊姊的意见啊。
关德雷笑了,吃完了最后一口早餐,心满意足地起身伸了个懒腰。
“我为什么要有罪恶感?”他呼吸沈重地说。
钱莫愁双颊酡红地看着紧闭的大门,不由自主地跺了下脚。
钱莫愁递过咖啡给他,他喝了一口,觉得一天不可能再有更好的开始。
“不需要,计程车很方便。”她瞄他一眼。